“道君，贫道万不敢薄唇轻言。”林灵素连连摆手。
笑话，那可是帝姬，她的去留，他一个道士，又能给什么意见？而且，现下他自己也有些看不透这位茂德帝姬，是以，林灵素不敢贸然说话。
“若我执意让通叟你给个主意呢？”宋徽宗眼睛里隐含威慑。
“既如此，那不妨让茂德帝姬入我正一道一脉。”
注：正一道，道教五大道派之一，又称正一派,其始祖是汉末张道陵，善符箓斋醮、降神驱魔，林灵素所创的神霄派则属于正一道。
“哦？此话怎讲？”宋徽宗语气平静，好似仅仅只是疑惑罢了。
“道君，”林灵素深施一礼后方又说道，“若帝姬入了正一道，其一，这正是茂德帝姬之所愿；其二，正一道，门下有众多带发修行之弟子，帝姬无需入道观，正常居住在皇宫即可，且不会耽误日后婚嫁等事宜。”
“你说茂德想入道教？”宋徽宗立即抓住问题所在。
“正是，今日帝姬是曾和贫道提起，只是贫道还未来得及回禀道君。而且，我想，这应该也是天师老祖的意思。”回想起赵福金指派自己让她入教的模样，那叫一个理所应当，林灵素气的不觉牙痒。
更气的是，自己不正在按照她的要求在做吗？
“老祖？”宋徽宗沉吟道。“你今日可曾从茂德那里套得，咳咳，得到些许长生之策？”
宋徽宗端起茶盏，掩饰刚才的尴尬。
“贫道愚钝，不知帝姬所说是也不是。”林灵素像是没有注意到宋徽宗的脸色。
“通叟，快说！”宋徽宗顿时兴奋，不由正襟危坐。
“帝姬曾言，有一张姓邋遢道人，事能前知，游止无恒。此道人认为：玄学以功德为体，金丹为用，而后方能成仙。且他本人在世间存了两百余岁，而后无一人能觅其踪迹。”
“那她可说此道人姓甚名谁？通叟你可曾听说过？”宋徽宗急忙站了起来，激动的险些站立不稳，若长生无望，长寿也是好的，自己现下三十有余，岂不还有两百多年的岁月。
“这个，帝姬倒是不曾说。”林灵素微微垂下头，“且贫道认为，这应该是老祖通过茂德帝姬的口，说与我等修道之人听的。刚才贫道还没有明白，现在说出来，竟如醍醐灌顶一般。”
“此话怎讲？”宋徽宗仍有些疑惑。
“我道教讲究内外兼修，天人合一。功德乃教法所言出世、救世，立功德于黎民百姓、江山社稷，此乃身心之外修；而金丹则修行身心之内，保我等肉身康健长存，进而继续立功德于世。如此循环往复，自身教化得以升华，最终方达天人合一。”
说到最后，林灵素不由的佩服自己，这张姓道人的事情，确是赵福金所说的不假，可这番解释，可是自己临时起意的。而且，自己越想越觉得很是贴切。
难道茂德帝姬告诉自己的本意也是于此吗？林灵素有刹那的怀疑。
“妙妙！甚妙啊！通叟所言极是！”宋徽宗激动的在原地直转圈，“此乃定是张老祖借茂德之口提点我等，而且，茂德现在也能预测未来之事。通叟，我同意了，”宋徽宗突然正色起来，“就让茂德入正一道吧，也算是名正言顺。这件事情就由你负责准备。”
“是，道君。”林灵素点头称是。
……
皇宫内廷，坤宁殿，此时一派祥和。
“嬢嬢（皇子皇女对皇后的称呼），臣偶然得了些小玩意，特来孝敬嬢嬢。”郓王赵楷对着坐在上首的郑圣人（皇后）躬身笑道，随后轻拍手掌，殿外等候的宫人徐徐而入，每人手里捧着一个红色漆木托盘，皆用红绸盖着。
“你啊！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，平日里，国事就够三哥你忙的，隔三差五的抽空来看看我就成了，哪里能次次如此破费？”郑皇后嗔怪的瞪了眼赵楷，但眼中的笑意却怎么也隐藏不住。
她与赵楷的亲母王氏曾同为钦圣献肃皇后向氏（宋神宗赵顼的皇后）的侍女，情同姐妹，而自己唯一的儿子赵柽又早夭，是以对昔日姐妹的儿子们很是宠爱，尤其是郓王赵楷，郑圣人殿里有什么好的，总会命人给郓王留着。
“臣每日来看望嬢嬢，还不是应该？在您这，臣还能自在松快些呢。”说着，郓王上前，亲自将托盘上的红绸一一掀开，坤宁殿里立刻响起一片抽气声。
其他倒还罢了，无非是些奇巧的玩意儿，只中间的一个托盘里，一件一尺来高的白色玉质菩萨雕像栩栩如生，说是雕像，却半丝雕刻痕迹也无，更难能可贵的是，这雕像竟与郑圣人的样貌几乎一模一样。
“这？”郑圣人不由的站起来，满目惊异。
“嬢嬢，消失数百年的京兆府蓝田县玉矿，节后突然复又出现，京兆府奉命开采之时，有人无意间发现了这块美玉，只因其浑然天成，京兆府自不敢独专，而官家又让臣管着永兴路各府州，所以京兆府就命人快马加鞭送到了臣府里。此玉虽不甚名贵，但胜在浑然自成，除了嬢嬢，哪里还有人配拥有它?”郓王三言两语将来龙去脉交代清楚。
“三哥，此话可不敢再说！这世间一切当属于官家。”郑圣人警惕的看向周围，严肃提醒道。周围众人无不低垂着头，不敢与之对视。
“是是，是臣鲁莽，说错了话。不过，嬢嬢放心，臣早已禀明了官家，就是官家让臣送到您这里来的。”赵楷笑着认错。
“当真？”郑圣人再也没了顾忌，眼中的欣喜藏也藏不住，将玉像小心的捧起，入手只觉细腻冰凉，倒也不怎么沉重。
“宋嬷嬷，将此小像供奉在我寝室之中，”圣人向身后站着的凤仪女官吩咐道。
“是，妾（北宋后宫有品级的女官自称）遵圣人旨。”宋嬷嬷俯身福了一礼，郑重的接过郑圣人手中的玉像，小心的向后殿而去。
“嬢嬢，臣还有一事相请。”待宋嬷嬷走后，郓王赵楷又笑道。
“哦？何事？”郑圣人此时的神情愉悦许多。
“臣知福金即将出嫁，臣身为兄长，自当为她准备礼物，臣想将礼物亲手交到福金手中。”复一抬手，又一侍女捧着一托盘进入殿中。
“这，”郑圣人竟有些迟疑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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