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殿下，臣先走一步。”萧统将药丸塞进嘴里咽下，朝李陌俯身叩首一礼。
李陌忍不住喉头滚动一圈，“子齐，是吾……”
“不！殿下，是臣对不起您、是臣对不起大靖、对不起这数万英魂……”萧统眼前已经有些发昏了。
“是臣的错啊……”
萧统浑然倒地，涣散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聚焦，只来得及看清面前傲然而立的女子。
其实她如今这模样性格，比之以往伪装出来的，更加让人侧目。
各为其主，也没什么好说的了。
可是、可是……
“阿雨姑娘……”萧统低低唤她，眼前的形象已经模糊，只是他还在拼命睁大眼睛看她：“你可曾……为我动过心，哪怕一次……”
头顶传来女子冰冷淡漠的声音：“从未。”
得到答案的萧统缓缓闭上眼睛，有眼泪从眼角滑落，流入鬓发。
伴随他长眠的，只有那一声“从未”。
林清雨看着渐渐没了呼吸的男子，眼眶莫名的酸涩一瞬。
有一滴眼泪滑落，砸在了萧统的脸上，只是他已经感受不到了。
脸上湿热一片，林清雨抬手去摸，触手是冰凉的液体。
她望着指尖的水渍，怔了怔，抬袖擦去脸上泪水，看了眼地上的尸身，转身吩咐将领：“将活着的都绑了带到外面，等候王姬处置。死了的……拉出去埋了吧。”
将领答应了声，转身指挥将士们。
林清雨正准备走，李陌忽然问她：“你就是从常郡逃难就一直跟着宁安和的那个小姑娘。”
林清雨愣了下，转头看他，情绪已然收放自如：“怎么？”
李陌道：“没什么。”
林清雨打量他几眼，转身走了。
林清雨出去时，便见宁玉靠着廊下的红柱站着，呆呆望着天空，许念韵在她旁边站着。
林清雨一时没有上前，立在门口静静看着。
不知这样站了多久，外面传来一阵喧闹。马儿嘶鸣，马蹄声哒哒，靠近这边。
宁玉回过神来，偏头朝声音源头看去，却见为首的是一少年将军，他策马扬鞭赶来，笑的张扬。
宁玉倏然站直身子，眼底有震惊有喜悦。
她按着栏杆，纵身跃下，许念韵连拦她解释的时间也没有，手僵在了半空中。
只见宁玉满脸欣喜朝那马匹奔去，因为她速度快，黑袍高高飞起，发出飒飒的声响。
玉儿啊……
许念韵已经能想象到宁玉待会儿会有多伤心。
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楚易此刻才有机会上前。他将许念韵僵在空中的手握住，道：“王姬心性坚定，没事的。”
许念韵自然知道宁玉心性坚定。可坚定是一回事，会不会失望难过，又是一回事。
她不想她失望难过。
那边，为首的马匹渐渐靠近宁玉，马背上端坐的正是赵毅。
算起来，赵毅也有四年多没见过宁玉了。
冲过来的女子满脸欣喜，眼里带光，看起来似乎与以往一般无二，可是她满头青丝却被白发混淆。
白发青丝，随着她奔跑，在身后飞舞。
赵毅看着朝他跑来的女子，恍惚、又意外，这还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女子吗？
行至宁玉身前，赵毅勒马，喊了声“王姬”，翻身下马。
一下马，他便俯身细看几眼宁玉，皱眉道：“王姬，你怎会在靖国蹉跎成如此模样？不如以前好看。”
宁玉愣了愣，欢喜消散，眼中的星光也渐渐寂灭：“不是啊……”
赵毅诧异：“不是什么？”
宁玉盯着那有六七分相似的眉眼，忍不住抬手轻抚上去。
馨香笼罩，指腹温热，赵毅忍不住呼吸窒了窒。
不过也明白她那句“不是啊”是什么意思了。
他道：“王姬，臣是赵毅。”
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宁玉因为抬高而露出的皓腕上。
宁玉回过神来，“赵……原来是毅哥儿啊。”
她收回手，笑了笑：“毅哥儿都长这么大了啊，像他，很像。”
赵毅抿唇“嗯”了声，问道：“里面处理的如何了。”
“差不多了吧。”宁玉说着转身。
赵毅牵着马，跟在宁玉身后，哒哒走着。目光胡乱瞟着，最终都会落在宁玉身后摇摇晃晃黑白相间的发丝上。
他索性扔了马缰绳，两步跨过去，与宁玉并肩走着。
“王姬……宁安和，你这头发怎么弄的啊？”赵毅问道，问完一顿，“该不会是因为我叔吧？”
宁玉偏头看他一眼，道：“不要没大没小。”
赵毅：“……”
赵毅毫不在意地撇撇嘴。
不过比他大不到三岁，真当自己是他长辈了？
赵毅道：“什么时候比一场？我这次肯定能赢你。”
宁玉：“不用比了，你如今的本事，已经和赵平差不了多少了。”
赵毅：“那哪成？我当初说的是和你比！”
宁玉随意摆摆手，“那就等本宫什么时候有空了再说。”
赵毅高兴了，“行吧。”
几句话的功夫，已经走到了门边。
林清雨迎上来禀报：“王姬，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李氏王亲处理了。剩下的人，都押到了院中，等您的吩咐。”
宁玉点点头，踏上台阶。
林清雨看了眼赵毅，跟随在宁玉身侧。
赵毅知道林清雨那一眼是个什么意思，也不多话，默默跟着二人身后。
院子除了二李和臣子们，还有不少瑟瑟发抖的宫人。
赵毅看到李陌还活着，当即就不开心了，“他怎么还活着？宁安和，你舍不得杀他是不是？”
宁玉看他，“毅哥儿果然是长大了，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了。”
赵毅哼了声，“口口声声以我长辈自诩，那你倒是杀了他啊，别以为我不知道，他就是杀我叔的主谋！”
宁玉看着赵毅，一时没有说话。
赵毅也不怕她，“你看什么看，程峰说的，我都听到了！他和我叔关系好，还能骗我家不成？”
“他……”
宁玉想了想，好像没有留下的理由。
赵平的死，也的确是他主谋的。
她看了眼李陌，转过身去，“你想杀他，便杀了吧……”
李陌望着女子的背影，弯唇笑了，“宁安和，不管你承认不承认，你终究还是爱过……不，你始终都是爱着我的，不过，不敌他罢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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