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重诲接收到王蓁满眼疑惑的眼神，才意识到自己兴奋的有点失态，讪讪地摸了摸鼻子，笑道：“为师的意思是说，你常日读兵书，如今也懂得变通了。读书就是要这样学以致用，这方面你做的很好。”
王蓁眨巴着明媚的大眼，默默地吞了吞口水，心下狐疑：这样用撒谎来掩盖事实真相，算变通么？这是不是就是《三十六计》里面讲的内个兵不厌诈呢？
见王蓁忽闪着她那双美如蝶翼的大眼睛，盯着某处神光空洞，安重诲通过这几日的接触，知道她又开始走神了。
轻咳一声，安重诲道：“闲言少叙，咱们接着昨日的茶道之生煮羹饮继续讲解……”
王蓁果然在走神，听安重诲要开始讲今日的正课了，立刻整理精神正襟危坐，开始一本正经地听讲。
话说烹茶此道，还真是一门极深极深的学问啊！
王蓁转眼已跟着安重诲学了有六日，仍是满脑子馄饨外加一头的雾水。唯一搞明白的就是，李嗣源的日常起居用度，绝对是一般权贵皆不能及的精致讲究。
讲完了茶学渊源，安重诲开始正式教授王蓁煎茶之法。
看着安重诲从旁边的架子上取出一个，同那日李嗣源书房中类似的长方形木匣，王蓁立刻兴奋地将竹席上的东西腾开。
安重诲将木匣小心放在竹席上，轻轻打开盖子，王蓁立刻惊呼：“先生的这些东西，同我那日在将军书房里见到的几乎一模一样！”
安重诲道：“自唐以来，中原开始时兴‘煎茶’，煎茶主要是蒸青团此一类茶品，所用的主要器具，就是你眼前看到的这些。”
王蓁好奇地拿起那枚小巧的碾床，举在手里掂了掂，沉沉的有些压手，便问：“喝个茶，又不是磨药或做胭脂，用这个碾子做什么？”
安重诲道：“这是专门用来碾茶的茶碾，普通的富户人家，多用木制茶碾，《大观茶论》中所载：‘碾，以银为上，熟铁次之’”
王蓁立刻接话道：“我想起来了，将军书房里的那只就是银的！”
安重诲点头：“他那只是长安有名的谭银匠亲手所制，如今谭银匠已逝，那个茶碾，便是千金也难求得一个了！”
果然奢侈！王蓁暗暗咋舌，听安重诲继续讲。
又见他拿起一个用锡纸包裹的茶团，轻轻打开，里面露出一枚团面光滑的墨色茶团，递在王蓁眼前。
王蓁接过茶团看了看，道：“师父的这个茶，同那****在书房看见的差不多，只是那个上面印着个好看的团凤章子，用金箔纸裹着，显得更好看些。”
安重诲至今想起王蓁那日将整个茶团放进壶里煮，他仍觉着肉疼的紧。这也多亏她遇见的是不差钱的李嗣源，要是换做一般的富贵人家，多半把她变卖了，抵那团茶钱也还远远不够。
“嗣源房中的那种团茶，与我的这个可不同，那个虽也是这样的外形，却不是蒸青团，那种有个单另的名，叫做龙凤团茶。”
“龙凤团茶？这名起得倒是富贵吉祥。”王蓁笑道。
安重诲也笑了，继续讲道：“这茶是FJ北苑特产的皇家供奉，每年产量不过十几斤，旧唐时只有皇上能喝着。这茶可不单单名字富贵，你猜那****煮的一枚龙凤团值多少钱？”
王蓁略想了想，伸出五个指头：“五十钱。”
安重诲摇头：“少了”
“那就五百钱，总够了吧？”王蓁拼着自己能接受的范围尽量往多了说。
安重诲仍是摇头，见她皱眉，便伸出无根指头。
王蓁惊地瞪大眼：“五吊钱？”
“五两银子”
王蓁几乎惊掉了下巴，掰着指头仔细数了数，道：“我的天，一颗五两银子，那一盒子十几颗就是几十两银子，我爹要卖三四年饼才能换这一盒茶啊！”
她这样惊奇，安重诲已是见怪不怪，含笑安慰道：“你跟在嗣源身边久了，这些就不觉奇怪了，你只要记着，只要他用的东西，绝没有便宜的。”
王蓁点了点头，心有戚戚道：“幸亏我那天只煮了一个，我要是多煮几个，还不得白做几年的活计？”
安重诲原本想说李嗣源多的是银子，这点钱他断不会在乎，可转念一想，却扯出来一脸遗色：“我估计你眼下，已是注定要白做几年活计喽！”
王蓁闻言，一张小脸紧张兮兮问：“师父为何这么说？”
安重诲眼中黠光一闪，笑道：“你还记得前几日，他赏你的那只青龙窑的青瓷茶盏么？”
王蓁立刻点头，联想方才他的话，眼中的紧张不由更甚几分，听安重诲继续道：“那一只茶盏就价值纹银五十两，你算算你一年的月例银子才几个钱？”
王蓁掰着指头仔细数了片刻，突然站起身就往外走。
安重诲一愣，眼见她已走至门边，立刻开口唤住：“你这招呼也不打，急匆匆的是去哪？”
王蓁一本正经道：“我去将那茶盏寻出来还给将军去，这东西我可要不起。”
安重诲摇头笑道：“那****用洗盏水给嗣源喝，他已经恼了，这茶盏又在你手里放了几日，以他那好洁癖的性子，是断不肯收回去了。”
“那我就拿去当了，反正这样贵重的东西，我是赔不起的！”王蓁说话时，仍要向外走。
安重诲笑道：“你这样突兀地捧着这样贵重的杯子去卖，别说价钱卖不了多少，没准还要吃场官司呢！”
王蓁听闻他这番话才站住，皱眉道：“我又不是偷的抢的，为什么要吃官司？”
安重诲指着她身上的衣裳：“瞧你这样的一身穿扮行头，别人一看就晓得，这样的杯子，必定不是你这种身份的人能用得起的，再者你又没有成套的，只一个单杯，你说不是偷的，恐没人肯信！”
王蓁觉得安重诲的话很有道理，走回来仍坐在先前的位置上，垂眸沮丧道：“那怎么办啊？我又没这么多钱赔给将军，原想还他人情呢，这下可好，人情还没还成，反越欠越多了。”
听见这话，安重诲唇角勾出一枚别有深意的笑。兜兜转转这大一圈，王蓁这句话才正中了他的下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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