德妃忽然之间眼睛带了些神采，努力的想要贴近是一些，手指再一次地掐进了四爷的胳膊里。
四爷看着这样的德妃，脸上也露出些释怀的笑来：“没有，儿子从未曾怪过您！
那一盘点心，儿子也没有倒掉。
只是因为，有人在看着儿子，儿子不得不那么做。
儿子知道额娘需要保护，额娘还斗不过旁人，儿子若是吃了，额娘的日子会不好过。
在那之后，儿子又亲自将那点心全捡了回去的。
儿子一个都没浪费，全部都吃了。”这边说着四爷眼睛也红了，脸上的笑却是带着开怀的。
听了这话，德妃整个愣住了，而后眼泪猝不及防地便滑了下来，当下便想要去抱住四爷，只是，没有那个力气了。
四爷见这情形，便还住了德妃，让德妃躺在了他的胳膊上。
德妃躺在了这个儿子的怀里，脸上又带了笑。
这么多年，因为这件事情她一直在较劲，想着他不愿意看到自己，自己便也不去烦他。
原来，她一直都在错怪这个孩子了。
原来不止她想保护他，他也想保护她。
只是，她们母子俩的性格太像了，连保护的手段都是一样的。
上一辈子，他们母子两个终究是走错了路啊。
当下看着四爷，眸光带了些许期许：“我儿，若有来生…额娘还做…你的额娘…
给额娘个机会，额娘一定会…保护好你。”
听了这话，四爷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流了下来，喉咙也是干涩的厉害。
德妃这会儿却是一直期盼的看着他，见他点头了之后，便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。
这一刻，她觉得周身很是温暖，群众了许久的身体变得轻盈。
眼前渐渐的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脸，是那个已经跟她分离了许久的人。
他，仿佛在向她伸手。
德妃不由得勾起了唇笑来，终于…终于…马上要见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了…
她这一生，圆满了。
四爷其实一直想要回答德妃说“好。”
只是张了几次嘴，他都没有办法说出声来。
这一刻，感觉到怀中瘦弱的身躯渐渐没有了温度，抓着他的手也是没有了力气。
四爷才意识到，他的皇额娘，真的离开了。
四爷忽然笑了，很久之后，才道了一句：“好！”
接着，低头看了一眼额娘，果然，她的嘴角是轻轻勾起来的。
四爷的眼泪也是一直都往下流，不过嘴角也是勾了起来。
额娘她…该是没有遗憾了吧…
“太后娘娘宾天了——”
“太后娘娘宾天了——”
随着这高亢的声音，整个紫禁城再一次被纯白色掩盖。
灵堂前，下起雍正元年的第一场雪，四爷看着这雪花，不由得思绪番飞。
脑海中又是多了好多个片段，陌生又熟悉。
时不时的会出现额娘支离破碎的脸，额头上血花绽开，似乎脑浆都要冒出来似的，满含恨意的眸子看着他，说：此生最后悔的便是生了他！
紧接着，又出现额娘安详微笑的脸，淡然的死在他怀中，说：来生还要跟他做母子的样子…
两个场景交替出现，四爷却出奇的平静，淡然的感受着各种情绪，纷至沓来的感觉。
在赶往景陵的这一路上，四爷的脑袋里面越来越多的画面涌了出来。
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，德妃的棺木已然缓缓地落了下来。
“四哥，记得皇阿玛过世的那一天，也是下了雪。”六爷跟四爷将德妃康熙爷合葬之后，站在景陵门口，看着四爷道。
四爷也是淡淡的看着：“是啊，也下了雪。”
“或许是皇阿玛来接皇额娘了，他们两个生前那般的恩爱，即便是到了地下，应该也是会相互照顾的吧。”六爷的语气淡淡的，似乎随风飘散了一般。
兄弟两人这般并肩而立许久之后，四爷才道：“这一次，还走么？”
六爷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：“走。”
四爷点了点头，并没有问归期，因为他知道，这一次，他的归期未有期。
“还没恭喜四哥，又得了一对双胎。”六爷说着，从怀里拿出了个东西放在了四爷手里：“听说桃木驱邪，闲来无事的时候，雕刻了这么两个小东西，四哥别嫌弃。”
四爷不置可否的接了过来，定神一看，原来是用桃木雕的长命锁。做工精致，想来费了一番功夫。
当下四爷便收到了袖子里：“替孩子们谢过他们六叔。”
六爷勾了勾唇，回头又向着紫禁城的方向看了一眼，及其俊朗的眉目中这一次，没有眷恋了。
六爷走的那一天，天气格外的冷，不过终究是没有下雪。
他一个人背着一个行囊，夹着一只小狗，笑着同四爷摆手：“四哥快回去吧，天冷。”这边说着，他又摆了摆手。
寒风凛冽间，他的白色衣袍烈烈作响，同这周围枯黄一片形成鲜明的对比。
不过，四爷这一次，却并没有不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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